承接上週分享申請學徒工作失敗的心得，今天來分享申請與面試的經驗。其中前半部是收到結果通知時就紀錄下來的，可能還帶點興奮的口吻。
Wohntextilgestalterin 家用紡織品設計師一詞，在瑞士可說是沒人聽說過的一個行業。然而在一次偶然的瞥見下，引起了我的注意，而我也就著手申請了這個學徒的職位。
這是我在離開特大之後第一次認真寫了一份動機信，而且是真心的對這個職位充滿期待與想像。從看到誠徵學徒的廣告到我發出這份申請，大概不超過四小時吧！花了一小時多寫完德文的動機信後，我拿給倪看：
「不錯！Quite impressive！（挺令人印象深刻的）」他操弄著這段期間耳濡目染的中文，滿意的說：「真希望我的學生每個都像妳這麼會寫。」
也許是在瑞士耍廢真的耍了太久，除了接接臨時打工和教教中文、拐拐小孩，老實說不在陽台上的時候，我不是在看Youtube就是在和我媽視訊，漸而讓倪忘記了他的賢妻我再怎麼樣還是個大學畢業生。禁不起稱讚的我翹著尾巴說：「拜託！你的學生15、16歲，雖然德語不是我的母語，但我要是多活10年還寫得比他們爛，我也太白費這十年的鬼混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想想，好像真的是離開高中之後，再也沒人要考作文了，提筆寫字也就隨每個人心中的一把尺一樣，標準不一，隨意衡量自己要投入的力量。
交出申請信後三天，也是我剛學到微笑運動的隔天早上，我接到了「面試」邀請。對方操著一口瑞士方言，還好我這一年也沒白混，居然聽懂了80%以上，然後就一邊暗自竊喜，一邊認真聽他說，並且跟他敲了一個面試的時間。電話另一端的她突然用正統德語問我：
「不好意思，請問我說瑞士方言可以嗎？還是您傾向我說正統德語會更好？」
「正統德語會更好，但剛剛您說的方言我都能理解」我還在暗自開心地回答。
「好的，那麼我就說正統德語吧！不知道您會如何前往我們工廠呢？搭區間車的話一定要記得在Thorishaus Dorf下車喔！不是Thorishaus Station喔！如果您下錯站的話，可能要多走40分鐘路程，大熱天就有點極端了。」她貼心的溫馨提醒，其中不忘帶點幽默。
掛上電話，心情很好，一方面是覺得微笑運動好像有那麼神奇？另一方面是這通友善的電話，對我即將到來的面試機會，起到一個安定的作用。不論怎樣，對方至少都是貼心又友善的吧！
這一次，我沒告訴任何人我要去當學徒，決定到知道結果再來分享。
5/23是面試的日子。前兩天，倪還說要幫我「模擬面試」，我天真的以為瑞士人會像在長億高中申請大學的那段日子一般，跟你面對面練談吐。時間逼近5/22晚上快10點，倪才悠悠然地說了一句：「妳準備好了嗎？」
我歪頭了一下，問他怎樣叫準備好？
「拿一張白紙，然後列下10個你要問這間公司的問題。」「在瑞士，一個好的求職者可以透過問面試官問題來引起對方注意，證明妳確實做過作業，有想來上班。」
看樣子是我太天真了，倪所謂的「幫我模擬面試」，就是叫我列問題。所幸靠自己，上網查查瑞士當地的一些求職技能小貼士以及最常問和最常被問的問題。令我驚訝的是，瑞士政府確實也有架設一系列的資料，協助迷茫無知又沒打算念大學的學生鎖定目標，以及準備面試，甚至還有一部30分鐘左右長的影片，訪問著面試官、以及側拍年輕人前往面試的各種情況。(有興趣的可以看：Blind Date – Vorstellungsgespräche mit Jugendlichen 瑞士方言紀錄片)
所以這也就是我為什麼5/22的例行寫作會持交到5/23早上交的原因，但5/23那天早上是真的美好的心情，寫著開心的文。
下午兩點多，我搭著車去到從來沒去過的這個小小小鄉鎮。雖然是小小小鄉鎮，但這個工廠承接的是全瑞士客製化的家用織物產品，其中窗簾占大宗，另外當然還有其他配件。
由於不黯瑞士公司的面試流程，我自以為正常的穿了件裙裝內搭特大制服，露出領子顯得更正式一點。一路上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跟瑞士有那麼一點格格不入，怎麼大家都一直看我啊？然後好像也真的沒人在大熱天的下午穿得這麼正式，或者是平常穿著正式的上班族此時都在家home office吧。
走進小鎮中蜿蜒的小路，一路上能明顯的感覺到鎮上人的目光，畢竟這裡可能真的鮮少有像我這麼亞洲的面孔出現吧？但是我的一個微笑與招呼，也換來友善的回應。心想，真是個可愛的小鎮。
下午三點，面試官準時出現在門口接待我，本來她習慣性地伸出手作勢要與我握手，卻又在下一秒鐘想起政府耳提面命的要求大家減少肢體接觸收回。這個女生看上去30出頭歲，鼻子上打了三個洞，鼻頭就好像米老鼠一樣，兩個釘、一個環。穿著一件大V領搭著綠色休閒褲，還清楚的能看見她皮膚上曬出的色差。相較之下我真的好像穿得有點太正式了，但重視總比輕率好吧？
親和力超高的她，一見到我就好像看見老友一般開心的笑，簡單跟我敘述一下面試流程，最重要的是領我走一圈工廠，讓我看看自己會不會喜歡這個工作環境，以及了解在這當學徒主要的工作內容跟日常狀況。
由於以前在特大的工作經驗，這段德語聽在耳裡異常輕鬆。我們走過每一個步驟與車位，也一一認識每一位工作者。難能可貴的是，在工廠工作的他們，每一個都面帶笑容，親切的打著招呼。其中能看見不同種族，還看見一位聽障者，說不好，卻讀著唇語，用她的方式與人溝通、工作。頓時我更感覺到希望了，這代表著就算我母語不是德語，我的方言講得不好，也絕對能勝任這裡的工作。相反的，我還能在壓力相對較小的情境下，學習更多方言與瑞士文化，這確實是能領我融入這個社會的好機會呀！
這個工廠不大，手工工作人員大約20-30位，搭配自動化工具讓工作更有效率。每個車位與車位之間並沒有另外設立品檢員，而是在最後打包之前有一個透光的流程，檢驗是否完全達到客人要求，我好奇的提問，想知道工廠是如何在每一工序保證品質，並且操作無誤？
「我們每一位工作人員在接到負責的產品時，就會先檢查上一車位是否有做錯。並且我們也不斷在工廠裡鼓勵與提倡，如果發現錯誤，重要的是想看看是否可能返工重做，而非定罪與責備夥伴。」
學徒在工廠基本是三個月的實際操作搭配六周的集訓課程，其中課程是在專業的紡織品學校進行，除了學習操作理論（包含材質、結構工藝學等等），在第二年之後也會加入色彩學、搭配及諮詢技巧（Consulting溝通概念、建議與呈現），也有一般高中生需要了解的瑞士公民課程（法律、賦稅、婚姻、理財類）和簡單的文理算數課程。看上去真的超吸引我的，感覺是一張套票可以深入了解瑞士的公民責任，對我一個每天活在自己的小世界的人來說，真是實際又方便。
除了介紹課程與工作環境以外，我最後又問了關於「面試」的流程：「我們之後還會有一個正式的面試階段嗎？還是之後流程是什麼？」我說。
「其實我個人是嘗試最輕鬆自在的介紹這個產業，最重要的是你喜歡，然後我們彼此交流認識。」「因為我不需要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來認識一個不自然的您。」「不過，就您以前的工作經驗來說，您確定您是要來當學徒嗎？其實我更推薦您嘗試銷售類型的工作，因為我們這對您來說可能真的會很工業化、很無聊喔。」
「嗯，我是想學手藝，我想知道產品的結構從發想到設計到實際嘗試做出來的工藝。我來自台灣，台灣和瑞士一樣，小國家但是也擁有先進的紡織工業，人們認為，這行業透過時間的累積，工藝就像功夫一樣，功夫學在身上不是別人輕易可以搶走的。有的時候我必須說，人們甚至是會為此而驕傲，因為這不僅僅是工藝，更是一種傳承。」「我認為，懂銷售不一定了解產品，真正了解產品才能用心分享與銷售產品，加上世界變動得這麼快，更多自動化和電子商務，誰也說不準，什麼時候銷售員會被取代。」
「是的，您是對的。以前我一開始也是做銷售的工作，但後來我也自己開了工作室做了幾年，您用「功夫」來形容工藝很有意思，因為就好像您說的，有時候我是真的覺得挺驕傲的，尤其是替客人修補好喜愛的東西，或是自己做出自己的設計。」「雖然這個行業在瑞士越來越不被重視，甚至很多人不知道有這樣一個產業，我是一直覺得很可惜。」她意猶未盡的回答我。
「會回來的，我相信，真的。隨著快時尚等產業轟炸，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人們會越來越重視手工藝的，畢竟每個都是這麼特殊且獨特。我們能做的，就是堅持傳承下去。」我講完，看著她，好像深深被打動的樣子，真可愛。
最後我們開心地道別，雖然最終我沒有被公司選上，但是這個經驗也算是開了個小小眼界。世界上總有那麼一群人，不為別的，就是在自己的岡位上堅持努力著。你說真的因為為了賺錢嗎？我不完全同意，有的時候只是想看到自己是否能創造更好的選項，或者為這個世界帶來價值。
我也一樣，一年最長的一天，繼續寫著，一點點。
最後附上圖文不怎麼符合的隨手照片，特別喜歡瑞士處處用當地方言做的廣告
Häsch xeh? (Hast du gesehen) (你有看到嗎?) 是一個迷你模型博物館的宣傳海報，而左邊的是瑞士防疫的建議規範。
好啦，下周見！祝大家有個美好的一周，然後好好享受小長假！